原来除了“四大天王”早茶还有隐藏菜单
虾饺、蛋挞、干蒸、叉烧包,说起粤式糕点,哪怕不是广东人,都能熟练地叫出它们的名字。
但来到广东,如果你只痴迷于“早点界四大天王”的光环,你恐怕就要错过一整个广东省的糕点宇宙——
伦教糕、马拉糕、糖沙翁……隔壁桌嗜甜的老广熟练勾选的点心,可能隐藏在茶楼菜单的旮旯处;
千层糕、水晶饼、钵仔糕,广东孩子从小吃到大的童年糕点,只在街头限时发售;
顺德伦教糕,被誉为“岭南第一糕”。伦教糕最初用的是黄糖,后来,随着炼糖技术的进步,白砂糖成为主流,也让如今的伦教糕一身白衣胜雪。顺德人选用隔年籼米,将之浸泡一昼夜后,加水打磨反复过滤,等到米浆自然发酵后,最后倒入簸箕当中进行蒸煮。
蒸出来的伦教糕光洁如镜,雪白晶莹,糕身密布着小水泡似的孔眼,一口咬去的爽软,还会把牙齿轻轻推开。入口有一股淡淡的米浆味,不断咀嚼,还会产生甜中带酸的滋味。
广州人会把这种糕叫白糖糕,但在顺德人看来,伦教糕和白糖糕是不同的。以前妈妈在家里蒸伦教糕,难以把握的发酵时间,会让伦教糕的酸味更加突出,大概是记住了这种像酒酿般的酸味,长大后的顺德孩子始终以带酸味的伦教糕为正宗。
马拉糕,用面粉、鸡蛋、猪油、牛油混合自然发酵三日,出笼时,琥珀色的糕身会有三层不同的气孔,横竖层叠。
用筷子轻轻一按,像云朵一样蓬松的糕体会迅速回弹,比“红糖发糕”多了一分松软绵弹。用力撕开,古早的面糖香气便随热气扑面而来。
“糕底不可烤焦,整块糕呈金黄色,口感必须柔韧,并有蜂蜜和椰香“——因为从配方、发酵、烘烤温度都藏着极大的学问,所以当年在广东,黄金糕是无人能超越的糕王。
“靓的黄金糕一定要趁热吃”,叹茶要慢,吃黄金糕要快,这是老广最朴素的经验之谈。
广东茶楼里,还隐藏着一种小众糕点——糖沙翁。刚刚炸出来的沙翁上桌,呈现泡芙般的外形,因为经过油炸,咬开时中空无馅,外层酥脆而内里松软,流露出满满的蛋香味。
还有一些物廉价美、即蒸即食的糕点,常常以“走鬼档”的形式出现在街头巷末。
用瓦饽装着的钵仔糕,吃的时候,老板会先用竹签在边上划一圈,然后将米糕一转、一挑从钵里分离出来。
每个广东孩子心中都有自己的钵仔糕标准,有的人偏爱最传统的台山钵仔糕,用粘米粉制作而成,口感软糯。而我的童年滋味,则属于水晶钵仔糕。
从钵仔糕和钵的缠绵程度,大概就能判断这块钵仔糕是不是自己的理想型。太黏太坨,在钵上已分崩离析的不行;瞬间糕钵分离,咬下去像是吃一口粉而毫无回弹力的不行;唯有那黏住瓦钵,必须用竹签用力转上一圈才愿脱身,用牙齿咬住后还能把米糕扯住一段距离的钵仔糕,软糯弹牙才算是童年的滋味。
而最好吃的钵仔糕,永远在学校门口的那辆钵仔糕车里面。阿叔在车后座的箱子里整齐地码放好几层。
“阿叔,我要一个红豆,一个草莓!”每次有孩子前来,老板总能无误地从倒扣的钵里翻出对应的口味,孩子看起来却如同开盲盒一样有趣。红豆、桂花、马蹄、绿豆、提子点缀在半透明的钵仔糕上,小时候只要5毛一个。
而如今,钵仔糕被披上各式可爱的外衣,身价也跟着窜升,但老广心中怀念的,还是那最朴素的草莓、香芋和蓝莓味钵仔糕。
糕点铺里,切成菱形、方形、三角,或是卷成条状的糕点,款式也让人眼花缭乱。
椰汁千层糕,用马蹄粉和椰浆、黄糖分别混合制成粉浆后,铺一层黄粉浆、铺一层白粉浆、再铺一层黄粉浆……每一层都要单独蒸熟后,才可以继续放下一层粉浆,直到蒸满九层才算大功告成。技巧之下,全是耐心。
从前糕点难得,为了从一块千层糕里吃出九块千层糕的幸福感,常常让舌头和牙齿合力,将千层糕一层一层撕着吃,通透的马蹄清香,一层是红糖的清甜,一层则是有浓浓奶香,叫人难以忘怀。
▲桂花千层糕、椰汁红豆千层糕,斑斓千层糕,黑芝麻千层糕,紫薯千层糕……老广在千层糕这里打翻了色盘。(图 莫宁宁 ©)
豆沙水晶饼,也是如今吃少见少的童年糕点。咬开“烟韧”(弹牙)的水晶皮,总是要先把薄薄一层甜丝丝的豆沙馅挤出来吃完,最后才吃下那一口残留着豆沙香气的晶莹饼皮。
糕点档里,甜糕诱人,萝卜糕和芋头糕等咸糕也是人气选手。但很多人却更偏爱妈妈过时过节蒸的那一盘。
咬开香软的萝卜糕,萝卜丝丝丝缕缕,挤满的腊肉、虾米、瑶柱丁纷纷“崭露头角”,米糕倒仿佛成了陪衬,出炉前撒上的香葱和白芝麻,又给萝卜糕添了奇香。
有时候萝卜丝下多了,蒸出来的萝卜糕会显得软绵绵的,在外人看来是失败之作,但在孩子看来,都懂得,是妈妈的爱意太满了。
说到饼,广州传统饼铺里的老婆饼、鸡仔饼、腐乳饼、盲公饼,是很多老广茶余饭后和老友消遣时的零食,也是外地人带手信的必选单品。
让鸡仔饼齿颊留香的秘密是冰肉。取猪背上最厚的肥膏,切丁后用烧酒与糖一起腌制。腌制数天之后,油脂缓缓渗出,肥腻感全无,如冰一样莹白。再将它加入到馅料中慢慢揉细,压成鸡仔饼中最为精华的组成馅料。
蒜蓉的辛香,南乳的鲜香,芝麻的油香,猪肉的甘香……唯有进入深度咀嚼的阶段,才能解码出一件鸡仔饼浓郁的复合香气。
老婆饼里没有老婆,但确因爱情而生。烤得金黄焦酥的外皮,内里层层油酥薄如棉纸,包裹着的糖冬瓜馅,每一口都像它的名字一样甜蜜。
用红纸包装的潮汕绿豆饼,同样着占据童年关于饼香的记忆。细密绵香的绿豆馅,用的是绿豆里面鹅黄色的豆仁部分,绵密得吃起来常常被糊一嘴,所以潮汕人常常拿它作茶食。
轻咬一口,饼皮的咸香里混着绿豆馅的清甜,绵绵化在口中,等你吃完一个,稍不留意,衣服上早已粘上不少饼屑了。
“光酥饼就是光酥饼,不是西樵大饼”,这是佛山人对西樵大饼口感的执着。哪怕他们说它“痴牙”、“啃颈”,其中的爱意也往往大于嫌弃。
老一辈佛山人记忆中的西樵大饼,白中微黄,饼面覆盖一层薄薄的熟面粉,口感扎实,又不会干硬粗糙,咀嚼时面饼皮会顽皮地黏在牙齿缝间,要是吃急了,还会有“噎喉咙”的体验。而年轻一代爱吃的,则大多是后来改良过的蛋奶型西樵大饼,口感更为松软,入口即化,清香顺滑,如鸡蛋糕般甜甜绵绵。
中山的杏仁饼,江门的陈皮饼,阳江的炒米饼,化州的拖罗饼……广东各地饼食也是各有各的支持者。
印着“家肥屋润”的彩色竹笼里,蹲着一只可爱的猪仔。它是广东阿爸阿妈阿公阿婆两代人的中秋回忆,对以水为财的广东人来说,“猪笼入水”就是财源滚滚,是过时过节必备的好意头。
从前物质匮乏,“猪笼饼”只是一块面团,而如今的猪笼饼,则被填入了蛋黄莲蓉心,实现了口感的进化。
嫁女饼,是专属于广东人的浪漫。老广嫁女,饼都是论“担”称,担数越多越有面子。
婚前过大礼时,由男家把嫁女饼装在贴了喜字的竹箩里,一担担地送去女家。女家收到嫁女饼后会按约定数量回礼,其他的嫁女饼则会随喜帖一起派给亲朋戚友。
▲1担为100斤,1斤又分为4头(四个大饼)或8头(八个细饼),嫁女饼必须要送双数,寓意好事成双,成双成对。(图1 网络 ©;图2 Weiweibao ©)
广州的嫁女饼以红、白、黄、橙四种绫酥最出名,寓意喜庆。除此之外,还有传统的老婆饼、莲蓉饼等。台山则以锦肉、合桃酥、梅花蛋糕、椰山为传统。很多参加过婚宴的外地朋友,吃完以后都忍不住打听饼和饼家的名字。
粤式糕点,一直是广东饮食文化里浓墨重彩的一笔。从点心文化中可见广东人对于吃的极致讲究,糖沙翁、甜薄撑、七彩啫喱糕、蜂巢芋角……这些广式传统点心,做工繁琐,人力成本高,背后是粤点匠人们数数十年的坚守,才有今日热腾腾蒸汽小推车上新鲜热辣的一笼笼舌尖上的感动。